■ 王南海 （河北）

喜欢诗人余光中写的小诗《春天，遂想起》：春天，遂想起江南，唐诗里的江南，九岁时，采桑叶于其中，捉蜻蜓于其中。江南，小杜的江南，苏小小的江南，遂想起多莲的湖，多菱的湖，多螃蟹的湖，多湖的江南……

最喜欢在春天去江南，喜欢行走在古镇子里，或者坐坐乌篷船。儿时读鲁迅先生的《社戏》，写到几个伙伴乘着乌篷船去看戏社：“两岸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吹来，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汽里……”

那个春天，我们到达绍兴。古镇里一面是房屋，一面是水路。灯光倒映在水面上，影影绰绰的，随着水波摇曳。而乌篷船，静静地停泊在水边，灯光和月光打在它的船底，黑色的竹篾发出亮亮的光。它们仿佛醒着，轻轻地打个微鼾，醉在水乡村夜色中。

我细细地打量乌篷船，它看上去不像画舫雕龙画凤那般豪华，却在夜色中显得那么朴实，让人寻得到一丝安稳的感觉。人说，这乌篷船轻舟八尺，低篷三扇。可是，就是这简单的乌篷船。每日穿梭在或宽或窄的河道里，橹声吱呀，串起了多少人的悲喜。

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去坐乌篷船，撑船的是位老人，六十多岁，他说已经在这里撑了几十年船，这船呀，就像自己的腿脚，赶集、串门，都离不开它。老人心性豪爽，摇橹技术十分了得。一只乌篷船，在他手中就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儿一般。他一边撑船，一边和我唠着跟随了他一生的“老伙计”乌篷船。

他念叨着：“我可离不开这小船。每天摇着它，我就心里踏实。我每天晚上都用水把船冲得干干净净。你听说过乌篷船上的婚礼吗？在我们水乡，婚丧嫁娶，乌篷船也是不可缺少的。婚礼上，那几条乌篷船定要系上大大的红绣球，整条乌篷船看上去喜气洋洋。我们摇着橹去接新娘子，水上的婚礼是不是别具一格？”……

听着他说话，我们的小船就在豆绿色的河水中，穿过了江南如水墨般的房屋，水光潋滟，碧波轻摇。乌篷船行的速度很慢，老人说罢，清清嗓，给我们唱了一首当地的小调。小调也缓缓的。在歌声中，乌篷船穿过各种各样的小桥，或古朴，或精致，眼前的风景也不停地变化。乌篷船行得不疾不徐，人在乌篷船里或坐或卧，悠然自得。

最妙的是经过一处处白墙灰瓦的建筑，那青苔在白墙上作画，翠绿的颜色，饱满而鲜亮。一朵迎春的小花，袅袅绽放。此时，炊烟冉冉，此时的画面仿佛突然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爱上一个地方，如此简单，心安之处，就是吾乡啊。

摇曳的乌篷船经过酒肆、茶铺，在这水乡里，臭豆腐、茴香豆、萝卜丝饼，还有黄酒、扯白糖、腊肠，一饮一食都牵着人的味蕾。乌篷船悠悠而过，似乎代表了一种悠然、自由、闲适的生活状态。

春天，我坐在乌篷船上，慢慢地行过江南水乡，似乎可以抛却人生无数的遗憾，可以悠悠地寻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