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民间文化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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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椒染香

■ 吴明松 (福建)

周末傍晚,一群飞鸟驮着玫瑰金的夕阳,没入远方的群山。我带着妻儿一路奔波,返回老家,探望母亲。

刚进小院,鼻腔就被浓郁、爽利的椒香味充斥。抬头一看,身手矫健的表弟,正攀在花椒树的树杈上,小心翼翼地剪着那一串串可爱惹眼的花椒果。这小红果在秋阳的映照下,红润着脸,如丹霞映山红,似玛瑙咧口笑。“小弟,你动作要慢一些,小心骨节上的细刺!”我冲表弟喊了句。

母亲听到了动静,她从红色的窄门中探出身,惊喜地说:“你们回来啦!你看,今年花椒的卖相好,等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给你爸换个电动的轮椅。”我会心一笑,父母虽然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但感情仍像这花椒果,热烈浓厚。

想起与花椒的第一次接触,多少有些狼狈。六岁那年,我与小伙伴们穿梭在后山的林子里,忽然大伙儿停下脚步,乌溜溜的眼睛齐刷刷地被一棵树所吸引。“那是树莓!”馋嘴的孩子们兴奋万分,如泥猴般蹿上了树杈,摘下一捧就往嘴里塞,我是其中最贪吃的那个。不料刚一嚼,我的唇舌就好像触了电,霸道的麻味化作一群脱缰的野马,窜进了喉咙,顺着食道直往胃里冲。我赶紧吐了出来,边咂舌头边喊:“这是什么玩意啊!真麻啊!”身边的小伙伴,也被麻得人仰马翻,连连淌泪。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貌似树莓的红果,是花椒。自此,我对它就敬而远之了。

后来喜欢上花椒,源于老舅的一道拿手好菜——青花椒鱼。上初中那会儿,我老舅从水库里钓到了一尾大青鱼。我叫上邻家的孩子,一同围在厨房的灶台边,津津有味地看老舅做鱼。老舅则气定神闲地起锅烧油,放入新鲜的青花椒,随即丢入蒜、姜爆炒,而后注入高汤,将腌制好的鱼放入。不多时,鱼肉便香飘满屋,令人食指大动。吃饭时,大家对老舅的手艺赞不绝口。借着几分酒劲,老舅便吹嘘起了自己另外几道出彩的菜品,花椒鸡、花椒猪蹄、花椒芽煎饼……无一例外,都与花椒有关。我竟不知道,花椒还能参与这么多的美食。

后来,我上了大学,无意间读到了陆游《己巳元日》中的一句诗,“曾孙新长奉椒觞,儿女冠笄各缀行”,说的是家族人丁兴旺,新年时儿孙为他敬奉椒酒的欢乐场景。翻阅古籍,我又得知这不起眼的小红果,竟是祈求和美安宁,象征男女坚贞爱情的吉祥之物。至此,我对花椒的敬佩之意又多了几分。

“儿啊,秋天寒气重,你的胃又不好,用花椒泡热水喝,可以驱寒。”正想着,母亲已走近,颤巍地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她精心挑选过的花椒果。

我鼻子一酸,心中想着,这小小的花椒果,虽是凡俗物,却染着香,透着爱,让一个个寡淡如水的日子变得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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