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民周刊 上一版   
下一篇

最忆满树篱笆豆

■ 韩文琴 (四川)

秋季大概是最佳的植树季节,因为,每年一到秋天,迅哥都会去往都江堰河西柳街镇铜锣村老屋旁的苗圃地里侍弄树苗。先生还在的时候,我更是喜欢缠着他去迅哥家体验那种原汁原味的农家生活。每次说是去插秧打谷、栽花种树,其实就是冲他们家那口柴火饭去的。说也奇怪,在那些烟熏火燎的饭香里,我总是能够品咂出祖辈在田间地头奔波劳作的滋味。

川西坝子里的秋天总是多雨,潮湿的空气里,地里的庄稼、蔬菜、瓜果,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往地里钻,农人都忙着收摘晾晒,谷子、麦子、苞米早已颗粒归仓。这个时节,除了地里的一些蔬菜,以及树木上的柚子、橘柑等果子等待收摘以外,其他也没什么好忙碌的了。

迅哥家的土地作了苗圃,银杏树、桂花树、海棠树、枫树、广玉兰,还有好些叫不上名的观赏树木,错落有致地栽种在离他家不远的林盘边,虽说不是开花季节,可这枫红叶黄的秋天,地里的景色还是非常绚丽的。

我们拉着一车雪松,沿着田边小水沟往地里去,狭窄的乡村小道,轿车行驶得非常艰难,倒是后面拖着树苗的拖拉机颇为灵活。

轿车好不容易停在了院子边,我们下车随拖拉机步行去往地里。秋雨下了好些天,地里和田埂上的小道早已变得泥泞不堪,我的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到了地头,一脚下去,再抬起腿来就只剩下了穿着袜子的大脚板丫子,整只鞋不见了踪影。

我们艰难地抵达的时候,两位老人早已约了几位老农等在地里,他们清一色挽着裤腿,赤着双脚,身披斗笠,行走其间显得非常轻松。我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扶着旁边一棵高大的水杉,探试着继续前行,可每走出一步都要使上吃奶的力气,还得有人牵着拉着才能迈步,完全就是添乱似的。

迅哥看了看我,无奈地说:“算了,不下地了,就在地头摘些篱笆豆回去做饭吧。”一听说采撷篱笆豆,自然满心欢喜。我忙催:“那咱们赶紧走吧!”迅哥一笑:“你旁边树上挂着那么多,我去拿根竹竿过来。”抬头一看,身边这棵脸盆粗的水杉怕是有二三十米高,树上的枝丫缠满了藤蔓,上面结满了一指多宽、两寸来长的紫色豆荚,圆鼓鼓的,特别饱满。

迅哥说,家里人少,这些攀爬在树木上的豆荚,长到老了也没人摘,成熟了,自个儿就爆开了,豆子落在地上,等到第二年又长出藤苗来,顺着树干往上爬,再开花结果,周而复始,无人问津。这种自然生长的豆子最是好吃。迅哥说着,拿来一根竹竿,顶部缠着一把镰刀,只见竹竿上下移动,一大串一大串紫色的豆荚便跌落下来。因为刚下过雨,豆荚皮湿润,跌落下来的豆荚才不至于摔得四分五裂。

不一会儿便采撷了一篮子,我和小丫头剥出一大碗豆子,迅哥的母亲随手抓了一大把丢在灶前炉灰里,炉灰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腾起一股股灰烟。大娘随即把炉灰里的豆子扒拉出来,搓了搓灰,递给小丫头。我抓一粒丢嘴里,粉面香甜,实在爽口。等我抬起头再找那些剩下的豆子时,大娘已经将豆子倒进米汤锅里,米汤正咕嘟咕嘟翻腾着,豆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吃饭时,迅哥的父亲聊天中给我们普及了一些乡村常见植物的药用价值。大叔曾做过赤脚医生,他说,这篱笆豆又叫娥眉豆,食之可解各种草木之毒,还有止吐、补养五脏的功效,长期食用,更是有养颜、黑发的功效。青城山下,历来家家户户都有栽种。

我抬头看了看和我们一同吃饭的几位老人,虽说他们的年纪都已七八十岁了,可他们齿健面红、黑发满头。我想,这不光与青城山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有关,与他们日常所食用的各种食物也有很大关系吧。

从那以后,我对篱笆豆更是情有独钟了,每年一月到十月间,都会逛遍整个菜市场,寻些豆荚回家解馋。可市场里的,几乎都是些化肥催发出来的豆荚,青翠光洁,皮厚无子。这些品相极好的蔬菜扁豆,没了有饱满的豆子镶嵌其间,无论怎么吃,都没有乡村那种独有的味道。

乡里苗圃地里的树木两三年一轮换,林盘里、地头边高大的树木也越来越少了,那些攀援而生的物种更是没了踪影。

我们吃的食物大多被喷洒了各种化肥农药催发早熟,似乎有违自然规律背。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社会进化的结果,还是人们急功近利的心态所致。总之,我是越来越找不到那种直击感官、令人惊叹的感觉了。

版权所有 ©2022 人民代表报 rmdbw.cn 晋ICP备12007816
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