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世平 （江西）

树漾满一山，那树群荡起的香息，就是这座山的灵魂在喻义。

雨后的云雾只是缭绕，但不是山魂，山的韵色从远处看，是能感知的气象。

松树的气质是绿色浸染的，再淬上风霜冰雪，才能成形。春天，松树开花，走进林子里，摇一棵刚成年的绿松，扬起黄色的花粉烟雾，轻轻一闻，沁人心腑，静立在松林，清冽的松针，是大自然的针灸，一针针扎向瘀堵阻塞之处。松毛糖是童年的欢喜，最好吃的东西结在松枝上，最可口的冻白糖，由松针一针一针挑出来。

去看南山坡，那里栗树逶复，板栗花一条一条蠕动，毛毛虫般昂起头。看着就让人手脚痒起来，用手一挠，起红疹似的，花气冲人，让人不好亲近。这样的山林脾性独立，造次不得。可是到了秋天，板栗球带着针刺，自己在枝头，从阔长的叶子探出来，傻乎乎地一张嘴，啪，就把口中深红的板栗籽掉在地上，这可是在嘴里含了小半年的宝贝呢。

也有扫眼一看尽是荆棘灌木、小山竹、矮脚猫刺和芭茅的山冈，这样的山就野掉了，成了蛇、鼠和虫蚁喜欢的地方，聚不起精气，打柴的人路过就能顺手砍上一捆。有时还会被一股突然而来的野火烧灼。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它们有倔犟的生命力，春风一来，野性十足，开出的花儿筋瘦，照样细香缕缕，也是春光的妩媚。

漫山遍岭的毛竹，气势苍茫，却不见得是好事。虽然风一来，阵阵摇曳，喧哗连绵，箭叶纷纷，可是太单一了。竹林霸道，容不下樟树、柿子树、松树、老杨梅树共存。只有零星的苦楝树在外围挺着。它自己又不能开花，竹子开花，是出祸兆的凶年，它们自己也活不长。

没有花香，竹海就只好修炼自己，竹长易弯，也不知竹山的魂，什么时候在小雨淅淅沥沥时，一阵阵去了自己内心的幽暗，透亮起来。

大家熟知的山泡桐是高乔木，它的花开得大，一朵朵地吹着和风。三月的阳光亮如蜜色，泡桐花一簇一簇，粉白紫洇相染，大家族的气势。虽说花季赶上阴雨连绵，山泡桐照样直率得很，开花就开花，抽叶就抽叶，结果就结果，风太大，折倒就折倒，实在是高挑亮堂，从不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山泡桐漾得也快，却乐意同各种杂木，松杉，香樟共同迎风生长，对杜鹃花也喜爱。这样的山气，就像农家闺女，健康，润实。它们还常常结伴生长在一个大家族的祖坟山上，清明时节，添了些远山的古意和还魂之象。

山有精神，蕴在山林，突然飞蹿而出的锦雉，肆意奔跑的獐子、小麂，野猪一向不怵人，它们是兴气冲冲的主人。当然鸟雀欢鸣，吟唱，更是山林音符，人老远听到了，就知道这座山有灵性，是活的自然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