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 新 (江苏)
早晨起来,一碗白粥,配一枚咸鸭蛋,便是幸福的一餐了。美食家汪曾祺曾形象地描述吃咸鸭蛋的方法:“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
小时候,物资比较匮乏,家庭收入也微薄,父母为了让我们吃上咸鸭蛋,就想了一个经济实惠的办法,买来鸭子自家喂养。我每天一放学就去喂鸭子,期盼着鸭子能快快长大。为了让鸭子多下蛋,我还专门去河沟边摸田螺,用锤子砸碎了喂它们。鸭子下的蛋,我们一颗也舍不得吃,而是慢慢攒起来。
攒了一定数量的鸭蛋以后,父亲开始腌制咸鸭蛋。父亲让我把鸭蛋放进大盆里,用小刷子把鸭蛋表面的污垢刷洗干净,然后用清水冲洗两遍,放到外面晾干。他找出一个黑瓷小缸,里里外外刷洗干净、晒干。接着,他就开始制作盐卤,把适量的盐倒进锅里,添上水,生火烧煮。同时将香叶、小茴香、八角、桂皮等冲洗干净,放入锅内,不断搅拌,水沸后,用文火慢煮十分钟,各种佐料的香味充分释放后便停火。父亲将鸭蛋一个个码在瓷缸里,把凉透的盐水倒入瓷缸,用洗干净的水稻秸秆压在上面,确保盐水浸没鸭蛋,最后把缸封得密密实实。大约一个月后,鲜香可口的五香咸鸭蛋就腌制成功了。
咸鸭蛋的历史比较悠久,早在南北朝时已有较完整的腌鸭蛋的文字记录。《齐民要术》曰:“浸鸭子一月任食,煮而食之,酒食俱用,卤咸则卵浮。”这说明咸鸭蛋可以下酒,可以佐食。《本草纲目》记载:“俗传小儿多痢,臭咸鸭蛋食之,亦间有愈者。盖鸭肉能治痢,而炒盐亦治血痢耳。”说明臭鸭蛋偶尔还能治小儿痢疾。因为咸鸭蛋价廉易得,故而“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了人们常食的佳肴。
大文豪苏东坡对咸鸭蛋情有独钟,曾经将咸鸭蛋赠送给秦少游,并附上诗句:“凫子累累何足道,点缀盘餐亦时欲。”还有一个苏东坡的典故也与咸鸭蛋有关:苏小妹在吃咸鸭蛋时,忽然灵机一动,写出如下的诗句,“咸蛋剖开舟两叶,内载黄金白玉。”她让苏东坡对下联,苏东坡一时被难住了。有一天,他在吃石榴时,茅塞顿开,对出了下联:“石榴打破坛一个,中藏玛瑙珍珠。”下联对仗工整,构思精妙,堪称一绝。
清代美食家袁枚品尝了高邮咸鸭蛋,印象极佳,在他的《随园食单·小菜单》“腌蛋”条留下了记载:“腌蛋以高邮为佳,颜色细而油多,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间,先夹取以敬客,放盘中。总宜切开带壳,黄白兼用;不可存黄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当代著名作家汪曾祺更是对他家乡高邮的咸鸭蛋推崇备至,专门写了《端午的鸭蛋》。他写道:“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咸鸭蛋,我实在瞧不上。”“高邮的咸鸭蛋,确实是好,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鸭蛋多矣,但和我家乡的完全不能相比!”“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
我没有吃过高邮咸鸭蛋,对文坛老饕汪曾祺的描述只能去意会,却没有切身的体会。但读了他的文章,童年吃咸鸭蛋的快乐画面又跃然眼前了,我觉得那时候家人精心制作的咸鸭蛋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因为它除了蕴含阳光、绿水和泥土的自然芬芳外,还饱含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