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德银 (湖北)
石板滩坐落于张家场西头观音山南麓,与老屋湾仅百米之遥。发源于漳河新区周家集的张家场河一路向南流经石板滩再转折向东缓缓流去入桥河,最终汇入长湖。石板滩西、南两面是平坦的农田,东、北两面是紧连观音山的陡峭石壁。石壁刀削一般,高五十米出头,长两百米有余。石壁顶部依稀可见一眼眼小洞口,那是翠鸟的家,它们常年守护这里,衣食无忧。石壁中央长满了火口粗的葛藤,有的下垂壁底,如长龙戏水;有的上行岩顶,像银蛇探日;有的缠绕壁间,似情侣相依。石壁的底部由于受河水浸蚀冲刷,分化后形成的岩屋,深一米有余,长五十米开外,可容纳数十人遮风避雨。石板滩水面很宽,有两个足球场大;积水很浅,淡水季节也淹不过小孩的膝盖。滩面至西向东有三级跌水,第一级落差两米左右,第二级和第三级均在一米上下。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石板滩周边生产队贫穷落后而且闭塞,村民的孩子想进县城逛一圈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因此,石板滩自然就成了当地孩子们玩耍的首选去处。每到春暖花开时,小伙伴成群结队来到这里春游,或比赛打水漂,或列队斗鸡眼,或布阵捉迷藏,如此等等。最有趣的是扒螃蟹,卷起裤腿,光着脚丫,走到滩水中,轻轻地撬开石块,螃蟹就暴露出来了,最大的有拳头大,最小的也有指头大,要不了多大功夫,一两斤螃蟹就到手了,作为战利品带回家。
石板滩因地理条件独特,是名副其实的捕鱼天堂。张家场河是季节性溪流,每到发水季节,河水涨得急,跌得也快,从石板滩到长湖,数百公里的河道无障碍,每到河里涨水,长湖的鲤鱼、鳊鱼、鲫鱼、草鱼等鱼群就逆水上行,畅游无阻。当它们长途跋涉到石板滩时,若河水急跌,就只得在三级跌水面前止步,有的火速回撤,打道回府;有的就地留下,坐等成为村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村民们也经验十足,每到河水退位,石板滩跌水显现,他们就不约而同地背上笆篓,带上渔网、鱼叉,少则十多人,多则数十人,兴致勃勃地赶到石板滩捕鱼。与石板滩紧连的三百余米下游河道都是浅潭,最深的也不过一米,游到此处的鱼群容易暴露目标,轻易让人捕获。当年二十多位村民追捕鱼群的生动画面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那是一个雨过天晴的春日,村民们在石板滩下游浅潭围捕一群青鱼。青鱼游速快,像离弦的箭,身后泛起一尺多高的浪头;追捕者一网接一网撒,穷追不舍,一直将鱼群追堵到山穷水尽的石板滩跌水前的滩面上。随即摆开阵势,进行总攻。刘姓铁匠身高马大,眼疾手快,对准目标快速撒网,一网网住了三条青鱼,为了保险,他急忙呼唤身旁的同伴续补两网,三网叠加,网中鱼只得老实伏法。不一会儿功夫,十多条青鱼各有其主。最大的有二十来斤,最小的也十斤有余。
然而好景不长。上世纪60年代中期,二十多位北方石匠来到石板滩安营扎寨,炸石毁滩,开采石料制造石磙、猪槽、磉凳、门槛和条石,其产品供不应求。不到两年工夫,三级跌水不复存在,再后来,从石板滩至长湖的河段修筑起无数处拦水大坝,利用河水发电和灌溉农田,从此,长湖的鱼群逆行畅游张家场河就成为了历史。
我的老家在老屋湾,我的童年在石板滩边度过。如今,虽然离开故乡五十余年了,但对石板滩的记忆始终无以忘怀。每次回老家,都要到石板滩转转。沧桑巨变,旧貌尚存,只有那石壁上下垂的葛藤,如同时间老人留着的长长胡须,向人们讲述石板滩的昨天和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