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奔海 （新疆）

北方的冬天总是异常寒冷的，对孩子们来说，最盼望的就是下雪，天再冷也要在雪地里玩耍，手、脸冻得通红却玩得兴高采烈。可有一年冬天下雪天拉蜂窝煤的经历却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寒冷记忆。

冬天的火苗比娘亲。在北方，蜂窝煤炉子是过去人们最常见的取暖工具，一家人围着小小的火炉，两只手拢在火炉上，火苗从蜂窝状的煤孔里飘舞出来，欢快地舔着手指，给人一种被亲情抚摸的温暖感受。记忆中，为了省煤，父亲总是把炉子封得死死的，火炉上只散发着一点温温的热气，一块煤有时可以烧上一天。

那年冬天，已到了寒冬腊月，家里的蜂窝煤也快要烧完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可雪下个不停，越下越大。这么冷的天，没有蜂窝煤烧怎么过年？那天早上，父亲决定冒雪去镇上买些蜂窝煤回来，他让哥哥和他一同去，说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再不买怕就买不上了。我兴冲冲地对父亲说：“爸，让我和我哥去吧，我们能买。”父亲身体不好，哥哥上高中，我也上初三了，我们弟兄俩拉一车蜂窝煤没问题，哥哥也说，让父亲不要去了，让我和他去买，说我们轻轻松松就拉回来了。父亲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我，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父亲把钱交给哥哥，让他装好，嘱咐说一块蜂窝煤一角钱，买120块煤，剩下的钱让我们在镇上饭馆吃个饭。母亲给我和哥哥找出了最暖和的棉衣手套让我们穿上戴上，叮嘱我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和哥哥拉上架子车就出发了。

在雪地里行走可真是太愉悦了，踩在厚厚的白雪上咯吱咯吱地响，雪花飘在脸上，像在和我们嬉戏。镇上并不远，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买好了煤，哥哥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他说那我们就不吃饭了，赶快回家，我说行。路过一个饭馆，哥哥还是买了一个烧饼，撕给我一大半，我们边吃边拉着半车蜂窝煤往家赶。

车子拉了重物，回来的路比去时艰难了许多。雪却越下越大，飘落在眼睛上，眼睛都睁不开，路上的雪越积越厚，哥哥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行进得越来越缓慢。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不料车子不知压到了什么，剧烈地晃了一下，瞬间，车子和半车蜂窝煤都翻倒进了路旁的沟渠里，我和哥哥也随之栽倒下去，煤球滚落得到处都是。万幸的是，我们都只是擦破了点皮。顾不上疼痛，我们慌忙站起来，先把架子车拉上路，然后下去把掉落的蜂窝煤一块块捡拾上来，摆放在车上。白雪，黑煤，手摸黑了又被雪洗白，洗白了又摸黑，终于，都捡了上来，我们的手都冻僵了。可哥哥一数，少了一块，数了几遍，就是少了一块。到处找了找，都没有找到，我和哥哥都冻得瑟瑟发抖，可心里更冰冷，我知道，这一块煤是一定要找到的，不是怕回家后父亲责备，而是觉得第一次为家里做事就没有圆满完成任务。哥哥说，我们再找找吧，就算受点冻可一块煤却可以烧大半天呢。我和哥哥又仔仔细细地找，几乎把那一片雪地翻了个遍，终于，在一个雪窝里，我找到了那块蜂窝煤，抱着它，我激动得像找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回到家里，母亲赶忙抓起我冻僵的双手一边捂热，一边听我讲这次买煤的经过，听到我们弟兄俩在雪地里找寻最后一块蜂窝煤时，她心疼得流下了眼泪：“傻孩子，一块煤找不到就算了，还非要在雪地里刨出那块煤来……”我的心里却暖暖的，笑着安慰母亲说不冷，我和哥哥圆满完成了父母交给的任务，心里满是热涌的自豪感。

为了一块蜂窝煤，我们弟兄俩受了那么长时间的冷冻和煎熬，也许有人觉得不值得，但它却让我学会了坚持和忍耐。在以后的生活中，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我就想起那次拉蜂窝煤的经历，给自己打气，再苦再累也要坚持坚持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