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 洁 （广西）

苦楝花算不得姹紫嫣红，之所以还引人注目，主要是因为它的迟到。

诗意的落楝花，给了我梦幻一般的童年。“楝花飘砌，簌簌清香细。”儿时家住农村，门前一株很大的楝树就是种子落地自然长大的。楝树的树形优美，枝条秀丽，在春夏之交开着淡紫色花，香味浓郁。我最钟爱楝树花，每到春天，楝树开着许多紫色的小花，香气扑鼻。清晨，伴着鸟鸣，一股清香吹进室内，一睁开眼睛，就能闻到那股浓浓的香味，它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暮春时节，苦楝树初吐嫩绿，几场绵绵春雨过后，苦楝树开花了。花瓣淡紫色，倒卵状匙形，两面均有微柔毛，通常外面较密；雄蕊管紫色，无毛或近无毛，有纵细脉，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女欲言又止。没有特别馥郁的香气，轻淡飘渺的清香很难嗅个真切。微风吹过，藏在浓密叶子里的小花便露出了羞涩的容颜来，白中透紫，星星般满缀在浓密的油绿间，让人想起母亲身上那件蜡染的印花布衫。

苦楝花儿不起眼，散在层层的青绿之间。花儿碎小，浅紫，开着喇叭口，灿若星斗，那是一种多么雍容的色彩。浓妆淡抹，一袭紫裙，亭亭玉立，犹如贵妇人般优雅。每朵苦楝花各分五瓣，瓣瓣粉白，中间却生出一个小圆柱形的紫色花蕊，花蕊微小而略呈乳黄。苦楝树的花朵排列很规则，每朵都是对应分布，上面与下面的小簇之间则互相交错，且构成更大的对应。因为时令已至春末夏初，红衰翠减、绿荫垂地，这紫色的花在浓绿的陪衬之下，便显出格外蓬勃绚烂的气势来，远看若霞，近看似练，隐约里还有蜜蜂的嗡嗡与蝴蝶的翩翩，成为暮春里难得的热闹。

我爱坐在苦楝花下享受春光，耳旁是蜂蝶嘤嘤嗡嗡，扑入鼻息的是淡淡清香，感觉就像坐拥春天在怀。风儿吹过，就会下起一阵花雨，头顶有幸也接了一朵两朵，三朵四朵，坐久了，就想象自己头顶插满鲜花，很开心沉醉的样子。南宋隐士周辉在其笔记《清波杂志》中写道：“江南自初春至首夏，有二十四番风信，梅花风最先，楝花风居后。”苦楝花开，残春老去，夏的门扉就开启了。苦楝花的清丽脱俗，清新婉约，亮了诗人的眼眸，醉了雅士的心扉。

苦楝花是春末夏初的惊鸿一瞥，宛如“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那样让人黯然神伤。花越落越多，慢慢在地上铺了一层花毯。再美的花儿，也留不住春天的脚步，看着地上的花毯越积越厚，想起美丽的苦楝花也将“零落成泥碾作尘”，心中涌动隐隐的疼惜之外，只是待到风暖昼长时，片片楝花簌簌飘落，这春天便算是彻底过去了。

苦楝花之所以令我特别留恋，主要在它的姗姗来迟，等到它开，我便知道，人生的又一个春天已经过去，每一个春天都应该好好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