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 野 （河北）

浑善达克沙地在围场西部，它是锡林郭勒草原向东突出的一小部分，在时间上，它像给木兰围场这个宝葫芦镶了一道金边，冷不丁地，泉水就从沙地里冒出来，形成断断续续的湖泊和草地，大漠长天，湖泊荡漾，洗礼昼夜，慢慢地就长成了许许多多的小绿洲。

谁能想到，蒙古语中意为“黄色野马”的浑善达克沙地，曾赤地千里、流沙滚滚，曾大漠风尘、黄沙漫天。20多年前，由此刮起的沙尘暴频繁肆虐华北、殃及京津，被称为京津地区最近的“大沙盆”。

为扭转生态恶化局面，近年来，国家实施一系列生态保护建设重点工程。地方因地制宜，采取围封禁牧、草畜平衡、轮牧、休牧等保护措施，逐步“驯服”这匹狂躁的“野马”，沙地草原平均植被覆盖度为41%，实现由“沙中找绿”到“绿进沙退”的重大逆转，把我国北方这道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构筑得更加牢固。

我家挨近沙地边缘，小时候，沙地就是我的乐园和故土。它的呼吸和心跳把我包围，我最难忘的是跟着继父去夜牧。

牧群一进入沙地，我就是天空下的主人，牧群一下子就变成了沙蒿里的闷雷，它们滚过来滚过去，那踢踏在沙地草莽里滚动。声音空旷、潮湿，沿着天空边缘传送过来，由远及近，经过头顶，再远去，然后于脚下穿行，仿佛做圆周运动，又返回原处，于是再响，再循环了过去。终不知那声音到底在哪？似乎各处都在响，在滚动，在接收这声音，猛地静止；须臾，听一蹄哒哒，不疾不徐，如夜间寻宿者叩门，羞怯而不安。

在暮色照亮的云层下，我听见沙地和草原在静静流动。

家畜从草中走过，铃声清亮袭人，金属之音锋利悦耳，如在骨缝中游行，渐行渐远，消失；然后是静，不出一语的静，空前绝后的停顿，是喘息的机会，是翘望的高度，是等待的心情；花无语舒张，草拔节无声，水不扬波，树木以重墨状停在天空；细沙在骨缝里流动，它选择的方向，是草原深处，而草原的身体摊开在寂静的大地上，心跳律动如鼓。

昔日黄沙漫漫，今朝倾绿如海，便是对它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