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腌菜这件事儿

■ 蔺丽燕 (内蒙古)

立冬,黄昏。一个人到街上走走。

幼儿园院墙外的空地上,摆着一溜儿小摊。我慢慢踱步,一家一家看过去。现磨的芝麻酱和香油,红润光泽的卤肘子,粗笨可爱的黑南瓜,红得叫人挪不开眼神儿的尖椒……要说卖的最多的,还是大叶芹、芥菜、芋头、卷心菜和胡萝卜。这些,都是腌菜的好选择。

每年立冬前后,母亲就开始张罗腌菜这件事。在我小时候,生活条件远不如现在,秋天一过,新鲜的绿叶蔬菜就渐渐淡出餐桌,成为舌尖上一个悠长的念想。漫漫无际的寒冬,一日三餐拿什么调剂?自然就是腌渍的各种菜了。

大白菜整棵洗干净,从中间竖分为二,整齐地码在提前搭好的木架上。黑色的菜缸,此时已经用开水烫过,正等待着白菜们鱼贯而入。一层白菜,一把咸盐。我故乡的盐湖出产的大颗粒咸盐,洁白如雪,粒粒分明。待白菜码到与缸口齐平之时,母亲总要喊我帮忙:“把那块压菜石洗洗,给我拿来。”压菜石也算得上庄户人家里的一件宝贝。有的压菜石模样还算周正,有的则潦潦草草。不管怎样,每一块压菜石的分量都足够重。把这块分量十足的石头压在白菜上,腌白菜这件事就暂告一段落。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用不了十天半月,看吧,菜缸里满是汤汤水水,那是咸盐的作用,也是时间的作用。再看那白菜,颜色绿中带黄,凑近闻一闻,有淡淡的酸味。酸菜,正在发生变化。

荒寒的冬日,炖一锅猪肉烩酸菜,一家人围坐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别提有多舒适,有多惬意了。

小时候,母亲做饭前每次捞出整棵酸菜的时候,我就一刻不离地跟在母亲身后,等着母亲剥出白菜心。酸菜的菜心,很嫩,很脆,口感酸嫩,吃起来令人口齿生津,十分爽口。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开始寄宿在学校里,每年学校都组织各班学生自己动手腌白菜。

白菜是学校师生自己种的。劳动课上,我们分成五六个小组,有推着独轮车到地里装菜的,有专门负责砍菜的,有往洗菜的石槽里提水倒水的,有洗菜的,还有跟着食堂师傅一起腌菜的。和家里不同的是,因为量大,我们的菜不是腌在菜缸里,而是腌在地窖中。择一处十分平坦又开阔的地方,挖半人深的见长见方的大坑,坑底铺上厚厚的塑料布。洗干净的白菜,一股脑儿倾倒在里面,再由专人提着桶或端着盆,把白花花的咸盐撒进去。白菜压实后,再用塑料布覆盖住,此时便算初战告捷,只需静待发酵。

我所描述的这一切,都是我曾经真实地经历过的一切。吃着地窖里的腌酸菜,我们走过迷惘失落的青春岁月。酸菜没有太多营养,但是它们填充了我的辘辘饥肠,赐予我泅渡书山题海的力量。让我时隔多年,依然念念不忘。

除了腌白菜,还腌下饭菜。我们当地把下饭菜叫“碎菜”,有可能是因为要将蔬菜“切碎”腌制,也可能是因为所腌菜蔬品种丰富有些“零碎”。母亲腌制碎菜,常用圆白菜、芹菜、胡萝卜,辅以生姜、大蒜和干红辣椒。将这些原材料切切剁剁,混合在一起,撒上盐,装进罐子、坛子或者缸里,同样需要压一块大小适中的压缸石。

我们当地人早餐必吃一碗酸粥,吃酸粥若没有下饭菜,就等于人丢了魂儿,那可怎么行!一碟下饭菜,最抚乡人心。

这个初冬,走过街角,看着圆头圆脑的圆白菜、鲜绿鲜绿的大叶芹,我的心,霎时又蠢蠢欲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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