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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和另一棵树

■ 章铜胜 (安徽)

喜欢上一棵树,是没有缘由的事。或许是偶然喜欢上的,或许是一直就喜欢的。

微雨中,去了凤凰山。只要进凤凰山,都会去山下的牡丹园走走,看看牡丹的新芽。深紫浅绿的牡丹芽,让我们想象春天的花开。而早春雨中的凤凰山中,最耐看的却是树,一棵棵熟悉或陌生的树。

溪边那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桃树。桃树占据院子的西北角,树下是一米见方的土地。院子里其他的地方做了水泥地坪,那棵桃树独占一个院子,应该是有些孤单的。院子的主人大概是喜欢那棵桃树的,放任桃树生长。一棵桃树能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是不容易的事。那棵桃树已经长了多少年,我无从知晓,在我几年前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高过屋檐了。前几年,我在凤凰山下散步时经常从那儿路过。

春天,桃树开花了。路过院子时,我会隔墙望一会儿,看粉红的桃花灼灼如燃。院子的门始终虚掩着,院子的主人常年不在家。一棵桃树,就那样站在空空的院子里,等着春鸟夏蝉,也等着晴雨霜露,还会等着些什么呢。那棵桃树寂寞地萌芽、开花、落叶。除我之外,不知有没有人认真地关注过它的四季,有没有人还常在心里念着那一棵桃树。那个院子里的这棵桃树,想来应是孤单而又寂寞的。

另一棵桃树,是毛桃树。

学校的苗圃里,种了一些毛桃树苗,长得密而细弱,它们作为嫁接桃树的砧木,平时鲜少有人管理。放寒假时,我拔了两棵毛桃苗带回家,将它们栽在自家菜园北面的土墙旁。一棵毛桃苗栽得浅,在雨季中,连根被冲出,后来也就枯死了。另一棵毛桃苗活了下来,却一直长得不太好,许是栽得不好,或是苗子本来就弱。几年后的春天,那棵毛桃树还是开花了,薄而淡的粉色,在暖暖的春风里,有些楚楚可怜。蜜蜂从花旁嗡嗡地飞过,那些花也只是在风里轻轻地摇晃了几下,想避是避不开的。蜜蜂落在花上,毛桃树的花和枝,随着蜜蜂翅膀的扇动,也一起颤动了起来。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或是不想走近。我在想,自己栽一棵毛桃树干什么呢,它又结不出一个甜甜的桃子。可我还是莫名地喜欢那棵毛桃树,好像那是一棵属于我的毛桃树,我与它之间有一个需要共守的秘密。

滴水崖下的山口,有一个小广场,面积数十平方米。在靠近路的一侧边缘,有一棵杏树,很老的一棵杏树。我喜欢在早春的雨中,与一棵老杏树相遇。是偶遇,或是特意与之相遇,都好。春雨泠泠时,略有冷意,而春风里与一棵杏树的相遇,却有几许温情。所谓杏花春雨江南,是一种特定的诗意。十里烟村一树红,就是一种独有的浪漫了。长冬枯寂,早春需要一些诗意的浪漫去点亮。

那棵老杏树的树干黑而湿重,若玄铁铸成;细枝虬曲,如随意挥就;而藏在枝上的芽,却隐而难见。直到某一天,忽然看见杏枝上的点点胭脂红,才后知后觉般地发现那棵杏树已经开花了,有“忽如一夜”的惊喜。只是,杏树的花期太短了,树上的杏花似乎还没有全开,花瓣就在一阵风雨里,落了一地,和地上未干的雨水混在一起,狼藉满地。而树上已经冒出许多淡绿而嫩的新芽,新芽间的残红,渐渐消失不见了。

另一棵杏树,更老一些,那是外公门前的一棵杏树,一棵会结很多很多杏子的树。那棵杏树和杏子的酸甜,如今只在我的记忆里了。我只记得外公会在每年的麦收时节,给我们送来一大篮黄黄的杏子,只记得杏树开花时,仿佛一朵镶在外公家屋檐之上的红云。

一棵树和另一棵树有关。一棵树和另一棵树从未相遇,或许它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它们之间确乎没有什么关系。而我,总会因一棵树,想起另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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