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延明 (辽宁)
机场候机大厅里安检的队伍很长,儿子背着鼓鼓的背包站在队伍中,时不时向前挪进一点。
我远远地看着他,隔着软隔离伸缩带。人流穿梭,我默默地站在原地。
时光仿佛回到多年前,儿子刚上幼儿园时,怯怯地攥着老师温暖的手指,被牵向教室。一次次回头寻找,那一刻,幼小、无助的目光,如同漫过全身的海,让我眼泪几近决堤,柔软的亲情让坚强无比脆弱,也让一粒牵挂的种子从此落地生根……
上海离家1600公里,我知道,我的挂念就被他那么轻轻地带走了,我怅然若失。
想起母亲送我去丹东念书的那个早晨,在站台上一遍一遍絮叨地交代这那。我坐在老旧的绿皮火车上,兴奋地等待快些开车。我没有丝毫耐心回应母亲,只感觉重复了无数遍的叮嘱在周围人的目光下显得尴尬可笑。长长的哨音响起时,火车慢慢启动,母亲的衣角在我的余光中被风掀起,利落的头发也顷刻凌乱。没有挥手,没有道别,母亲就那么默默地望着绿皮车渐行渐远,她也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我视线之外……
这么多年,我才明白,“怅然若失”表述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沮丧,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折磨,还是一种掏空全部的不舍。
那年,我病了,父亲把我独自留在那个偏远医院,准备踏上寻找其他治疗方案的路途。我们办理完入院手续后,他讨好地跟医护人员打好招呼,请他们关照我。在我里怀揣了些钱,嘱咐我按时吃药,好好吃饭,病情一定会好转,不要悲观等等。暮色里,父亲满头白发闪着银光,年近六旬的父亲,在路边扯一节树枝当作挑担,带走那些用不着的物什。
“快回去吧,我去前面坐公交车。”坑洼的路面,父亲转身默默独行,我眷眷而望,从未感到这样依恋亲人,悲伤和孤独涌上心头,直到父亲消失在隐约的夜色里。过路的人仿佛自言自语:“这个点儿了,哪里还有公交车……”泪水刷的一下涌出,模糊了我心头那个苍老的背影。
那时,我刚满21岁。在父亲眼里,我仍旧是个孩子,是他要不惜一切保护的孩子,哪怕路再长,他也会挑起一线希望,尽管他被岁月消磨了力量,已是磕磕绊绊……
我默默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待飞机起飞。
暮色中,我送别不起每一个至亲愈走愈远的身影。
如果时光可以停留,请不要送别。我希望能陪伴他们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