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民周刊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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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牛粪

■ 羊 白 (陕西)

旧时乡下,有拾粪的习惯。那时化肥少,家肥是宝。当时牲口也多,路上常遗有牛粪马粪驴粪羊粪。大人闲了拾,我们小孩也学着拾。提个小竹篮,拿个小铁铲,在各条道路上转悠,既玩耍了,也给家里帮了忙,这样跑腿的事情很适合我们小毛孩来干。

牲口吃的是草,粪便并不臭。羊粪颗粒小,像一粒粒黑巧克力豆,费时费力还不好拾。因此我们都比较喜欢体积大的牛粪。如果是一帮小孩,就有了比赛的意味,看谁眼尖、手脚快。当然,除了比体力也比脑力,心里得算计着牛会在哪吃草,常经过哪些地方,哪些地方人很少去等等。拾得多的小孩,自然会受到父母的夸赞:“这娃呀,顶用。”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把拾来的粪交给生产队,可以换工分。我记得当时是按重量计,五十斤算一个工,折合人民币大约五角钱。没有什么家庭副业,拾粪挣工分就算是一个“生财之道”,虽然生不出什么大财,但终究是一个渠道,笨归笨,好歹有微薄的希望。

每天放学回来,妹妹们在村庄周围拾粪、寻猪草,我去坡上拾粪。坡上的杨树林,是生产队的牲口常去的地方,牛粪天天有。一年下来,我和妹妹们也能拾近千斤牛粪,算是为家里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小孩子家愿意干这个活儿,拾粪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可以自由自在地玩,天地开阔,草木旺盛,随便玩什么,都可以很开心。春天,我们用柳条做柳笛,夏天抓知了,秋天去坡上找野果。尤其是山枣和山柿子成熟时,我们一帮孩子就整天在坡上游荡,像一群来去匆匆的小兽。

有一次,我和二妹去后坡拾粪,中午时分,又渴又累,我看见坡崖上几株马桑木,红红的马桑果一串串地看上去很是诱人。大人们说过,马桑果可以吃,但只能咂汁水,不能把籽咬烂 ,更不能咽到肚子里,因为籽有毒。我试着吸了一点汁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二妹也就放心地一阵猛吸。我们吃得满嘴甘甜,不渴不累了,接着去拾粪。过了一会儿,二妹说她觉得恶心、头晕,脚下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我这才意识到,二妹是吃马桑果中毒了。我一把扔掉篮子,赶紧把二妹背回家。母亲吓坏了,赶忙用浆水灌,用针扎手指尖放血,过了半小时,二妹才慢慢清醒过来。父亲惊怒之下本来要揍我的,但看我满脸是汗一直围着二妹打转,后来知道我也吃了马桑果,赶紧让我也喝了一碗浆水……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许多事情都已淡忘,儿时拾粪的经历,却时常在记忆中打转。每次想起,心里总是暖暖的,就像是一堆还冒着热气的牛粪。虽然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事实是,腊月寒天,确实有人用热牛粪暖手,据说可以防冻疮。用牛粪擦拭新买的铁锅防生锈,也是当时普遍的做法,谁又嫌过牛粪臭呢?

岁月如鲜花,插在牛粪上也许可惜;但长在牛粪上,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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