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素馥 （辽宁）

不知从何时起，倏忽间晚风中带着些许的凉爽，飘进屋的不再是丁香花惹火的香，而是秋高月下，葡萄园里的果香。我知道，父亲的秋天来了。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每到秋天，看见的是农田里的瓜果飘香和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看见的是秋高气爽间，父亲在自家的院子里栽培的那些绿绿的葡萄藤上挂满的葡萄。

父亲弯着身子，麻利地给这些葡萄藤剪枝、上油角。我跑到葡萄园里摘一串即将成熟的葡萄，欢欣雀跃地捧给父亲让他尝鲜。父亲欣慰地摸着我的头发，说，真乖……可，这仅仅是我的幻想罢了。真实情况是：每一次我摘下将熟未熟的葡萄时，父亲都会很严厉地训斥我：“葡萄还没有成熟，不要白白糟蹋了！”我耷拉着小脑袋抽泣着，父亲立刻心疼得不得了，忙不迭哄我，说葡萄真甜，我将信将疑地把葡萄咬在嘴里，酸酸的，仿佛又有一丝甜。

秋天里的一天，我上小学了。虽说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光景都不好，可我的吃穿用度比其他小伙伴要好得多，我的学习成绩也不甘落后，每每的考试成绩都令父亲觉得骄傲自豪！每年中秋节前后，父亲与母亲每天都在葡萄园里忙碌着，父亲踩着木凳子，剪下一嘟噜一嘟噜熟透的葡萄，母亲端着圆篓小心翼翼地接着。剪完葡萄，父亲拣些大串的满满地装一筐，一大早把这些葡萄送到集市去卖。

又是一年秋天，父亲递来一串葡萄，说学习累，歇一歇吧。看着又大又圆的葡萄，我的口腔似乎溢满了甘甜的汁水，可我硬是将那串诱人的葡萄放回筐里，说，写完了作业再吃。我知道这秋天是属于父亲的。

再后来的秋天，我上了高中，父亲也用他的秋天，一年年把我培养到那个令我和父亲激动的秋天。那个秋天，我捧着录取通知书，背着行囊，独自离开家乡去外地求学。车上，我打开父亲匆忙中塞给我的包裹，里面是两串熟透了的葡萄，我摘下一颗放到嘴里，特别甘甜……

在我大学毕业工作的那年秋天，父亲精心侍弄的葡萄和往年一样，又结出了硕果。父亲摘下满满的一筐，坐上几十里路的车，送到我工作的集体宿舍。自家种的葡萄，刚剪下来的，没有农药，大家放心地吃吧，父亲热情地对我的室友们说。父亲的这筐葡萄，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夸赞。我说，这是父亲秋天的果实。

我自结婚后，每年秋天葡萄成熟时，都会回到父亲的身边，一杯清茶，几串葡萄，聊一些以前的事，聊一些未来的事。

如今，又是秋天了，父亲却不在了。父亲秋天的果实，依然一年一年，像曾经一样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