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衍会 （山东）

1990年师范毕业，我被分配在一个偏远的乡村教学点，全校只有6名教师，条件异常艰苦。转眼到了年底，天寒地冻，教学任务又重，让我苦不堪言。一天下午放学后，我正在办公室的火炉上做饭，老校长进来了，说：“小周，明早上你把炉子烧旺点，咱俩熬腊八粥喝。”我这才意识到，腊八节到了。

在我们那儿，腊八是过大年之前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民间有“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之说。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喝腊八粥。小时候，我最爱喝母亲熬的腊八粥，用的是柴火灶，一口大铁锅，年轻、美丽的母亲在烟雾缭绕的灶房里忙活，是记忆中最温馨的场景。母亲一般会在头天晚上临睡前，将熬粥的豆类、花生、红枣等提前泡上，准备好玉米棒芯、木柴等燃料。做腊八粥的食材越多越好，最好能达到八样，包括大米、小米、大黄米、高粱米、薏米、黄豆、红豆、绿豆、豇豆、红枣、花生等。但当时生活困难，母亲做的腊八粥通常只有大米、黄豆、花生、豇豆、红枣这几种材料，她还特别喜欢用地瓜丁增加甜度。熬腊八粥有技巧，除了要耐心，掌握火候也非常重要，一开始要用猛火，水开后再用文火慢煮，直到大米、豆类等煮开花，粥呈淡红色，又黏又稠，莹莹地透着亮光，一揭锅，香气四溢。喝腊八粥时，母亲还会准备一小碟白糖加在粥中，喝起来香甜、爽滑……

自从我上了初中，就开始住校，已有好多年没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了。老校长临近退休，为人特别好，对我也很关心，他家就在学校隔壁，晚上经常喊我去他家吃饭，做了好吃的也不忘给我送一份。因为前些日子添了外孙，家人都去道喜，只剩他一个人。第二天大清早，我起来生好炉子，加煤烧得呼呼响。天还没亮透，老校长就端着锅来了，放到火炉上开始熬腊八粥。老校长的这锅粥，除了普通的米、豆外，还有葡萄干、核桃仁、桂圆、莲子等平时难得一见的干果，是他在外地的儿子寄回来的。老校长和我拉着家常，像一位慈祥的老父亲，聊工作、谈人生，也顺便为我科普了一些腊八节及腊八粥的民俗传说……在老校长面前，我一点也不拘谨，不免将心中的苦恼和困惑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不觉间，外面天光大亮，腊八粥也熬好了，因为这锅粥食材丰富，真是色、香、味俱佳。老校长为我盛了满满一碗粥，语重心长地说：“小周啊，我知道你这半年过得不容易，年纪不到20岁，还是个孩子呢。但既然选择了老师这一行，就得用心去做，就像熬这腊八粥，从准备用料，到拣、洗、泡、熬，一个环节都马虎不得，只有这样才能熬出好喝的粥啊……”

听着老校长的教诲，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大口大口喝着香甜的腊八粥，粥中有种久违的家的味道，更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碗粥下肚，一股融融暖意涌遍了全身。

，也温暖了我生命中的那个冬天。30多年过去了，我喝过很多种不同食材的腊八粥，但最难忘的还是老校长熬煮的那一碗，每每想起，心中总是暖乎乎的……

一碗粥香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