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民间文化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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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 孙君涛 (山东)

母亲在的时候,总觉得时光不短,不计较黑夜和白天。母亲不在了,才发现日子的短暂。

有人说,少年的时候,对母亲只是一种依赖。青年的时候,对母亲也许只是一种盲目的爱。只有当生命的太阳走向正午,人生有了春也有了夏,对母亲才有了深刻的理解,深刻的爱。对此,我深以为然。

一位诗人这样说过,“每当想起我的母亲,我的笔就跪着爬行。”我永远忘不了大哥哽咽着打的那个电话,每当想起,心里总是隐隐作痛,真实而又缥缈。

几次提笔却又无奈放下,直到眼里盈满泪水,直到自己的灵魂跪行在母亲面前。

我的母亲生于1934年,她没读过书,不认识字,一生中遭受的各种苦难,一言难尽。母亲面对生活,从不言苦,从无怨言,坚强地迈着缠过的小脚,一步步地走着,有时还哼着什么曲调,似蚊声。战争,饥饿,疾病,一年一年,层出不穷。在那样的苦难中,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她活下来,是什么样的力量使她在饥肠辘辘、疾病缠身时还能歌唱?在母亲生前,我一直想跟她谈谈这个问题,但每次我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向母亲提问。

那是一段难忘的饥饿岁月。少年的我似乎没有吃饱的时候,只有吃撑的感觉。所谓吃撑就是喝稀饭,时间不长就饥饿难耐了。在我心目中,家里劳作最辛苦的是母亲,饥饿最严重的也是母亲。我们兄妹四人之所以都能活下来,多亏了母亲的思量和安排。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一旦感冒发烧,面对黑胶皮一般的地瓜面窝窝头,更是难以下咽,宁愿饿着肚子。上初中时,学校离家三四里地,有一天上午,我们正在上课,突然,母亲迈着细碎的脚步走进教室。她直直地走到我的跟前,打开一个白布包裹,取出一张葱油饼,浓浓的香味顿时溢满教室。“吃吧!”母亲轻轻地说完,又迈着细碎的脚步离开。老师停止了讲课,同学们都极为羡慕地交头接耳,而我却羞怯地不敢抬头,听到母亲那“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早已泪流满面。不知道母亲是从哪里讨来的油和白面,我脑海里留下的,是早晨母亲那忧愁的眼神和轻轻的叹息。

那时候,由于家庭出身和贫困所限,负担过多,母亲脸上也少有轻松和笑容。当时,她也就四十岁左右,本是一个女人熟美的年龄。但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总是一个愁苦且郁闷的人,每天只是起早贪黑地干活,洗衣做饭,喂鸡喂猪,匆匆忙忙,默不作声,不过仔细听,有时也能听见几声哼唱。少不更事的我,哪里懂得母亲的心境呢?

后来,也许书读得多了,我便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将伤痕累累的民族视为母亲,将滔滔不断的江河视为母亲,将广阔无垠的大地视为母亲。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承受的,母亲都承受了,该付出的,母亲都付出了。

如今,母亲走了十年了,我也已经退休。有时候,看着西天缓缓燃烧的太阳,真是恨不得永远焊在那里,让时光停滞,或岁月倒流,回到青年,回到少年。可转眼间,日影暗淡,众鸟归巢,我们也不得不返程了。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

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

你爱吃的三鲜馅有人给你包

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

啊,这个人就是娘

这个人就是妈

……

阎维文那深情的歌声,久久回荡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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