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日东 （江苏）

难得的周末，窗外的小鸟们却早早地开始了它们的“演唱会”。小山雀在防盗窗上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地叫着；斑鸠则站在树枝上，发出咕咕的叫声。这些小精灵大概是以为室内无人，便肆无忌惮地呼朋唤友，跃上了窗台。清梦被扰，我索性躺在床上，侧耳聆听这大自然的音乐。就在我屏气凝神之际，一阵阵“布谷布谷”的啼叫声从远方传来。在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里，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让我既惊愕又激动。那清脆的啼鸣声，裹挟着泥土的芬芳，穿越时光的缝隙，撞进了我的心房，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儿时记忆。

小时候生活在乡下，每年谷雨前后，布谷鸟此起彼伏的啼叫声催促着农人忙碌地春耕播种。那时候，每天我还在睡梦中，父亲就要早早起床，披着蓑衣、扛着犁耙，赶着老黄牛走向田野，开始一天的劳作。迷迷糊糊中，我常被母亲喊醒，提着准备好的早饭给父亲送去。我看见父亲一手扶着犁，一边扬着鞭，赶着老黄牛在自家田里来回穿梭。透过缥缈的晨雾，我远远地看见一些或灰白色或棕黑色的布谷鸟欢呼雀跃。它们时而站在田埂上眺望，时而立在刚犁出的新土里寻觅，那些被新鲜泥土带出来的小虫，终究没逃过它们的眼睛。吃到虫子后，它们的“布谷布谷”叫声更加欢快，那既是它们享受美餐的歌唱，也是催促农事的信号。

故乡的布谷鸟留给我太多的记忆。春日的早晨，“布谷布谷”的叫声时而急促、时而轻缓，打破了村庄的宁静。这声音从广阔的田野里、宁静的山谷中传来，仿佛在催促着乡亲们“快快播种”。每当这时，大人们便忙着把农忙要用到的农具修修补补，把要用到的化肥早早买回家，准备播撒一年的希望。而这个时候，小孩子也不会闲着。只要放学，大人们就会安排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放牛、拔秧、晾衣服、捡柴禾、给大人送饭等。但无论怎样，小孩子还是难以完全理解大人的心情，难免有时因贪玩躲懒误了活儿，因而遭受父母的责备。

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早晨在田里拔秧。长时间低头拔秧，腰酸背疼，总想直起腰来休息一下，偷个懒。不巧被一旁的父母看见了，他们总会不停地催促我快点。就在这时，远处的布谷鸟似乎也在看热闹似的，“布谷布谷”地叫着，跟着父母一唱一和，叫人好不气恼。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挖空心思合计着怎么把它从村子里驱逐出去。我们准备了长柄做成的捕鸟网兜，准备找到它的鸟窝一网打尽。然而，布谷鸟大多栖息在茂密的树林里，动作敏捷，飞行速度极快，人们往往只闻其声，难见其形。偶尔能瞧见它从高空中一闪而过，却总也看不清它的神态，更别提找到它的鸟窝了。有时候顺着它的声音，蹑手蹑脚地去寻找，却发现那“布谷布谷”的声音只会离你越来越远，可见这鸟儿的警惕性有多高。这天真可笑的做法自然不会成功。泄了气的我们只好你一声我一声地模仿它的叫声，找些心理上的安慰，然后第二天继续跟在父母身边忙农活。

农事一年又一年，布谷鸟的叫声总是不绝于耳，每次呼唤的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离开了小山村，来到城市求学、工作。车水马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再加上快节奏生活带来的无力感，让我很少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了，即使偶尔听到，也失去了儿时的那种心境。那曾经熟悉的声音，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其实，布谷鸟的歌声从未真正离去。每当我在生活中感到疲惫和迷茫时，它总会在我的耳边响起，像一股清泉，滋润着我的心田；像一束阳光，照亮我前行的道路。它让我想起故乡的山水、亲人的笑容，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那“布谷布谷”的啼叫声会一直陪伴着我，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