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树坤 （山东）

腊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

记得小时候，北方的冬天特别冷。我家住着五间低矮的土坯房，家里唯一取暖的“设备”就是大火炕。自从放了寒假，我们都恋着热热的被窝不愿起来。可是，小年这天，天还未亮，母亲便早早地开始做饭了。母亲说，今天我们全家要进行大扫除。在母亲的催促下，我们一个个懒洋洋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吃过早饭，母亲给我们进行了分工。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就和大姐一起干些体力重一些的活，把桌椅板凳、衣柜碗橱等家具都搬到打扫好的院子里。粮囤、水缸、铁锅不用动，我们就用塑料布遮盖起来。三个妹妹还小，她们就负责把那些瓶瓶罐罐和针头线脑的小物件往外搬运。母亲把被褥拿到外面晾晒，衣物用包袱包起来，也搬到院子里。

搬运完大小物件后，母亲便带领我们开始扫房子。母亲将一把扫帚绑在长长的竹竿上，踮着脚清扫着屋顶上的蜘蛛网，还有一年散落在房梁和墙壁上的灰尘。我和姐姐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清扫其他屋子。母亲一边扫，一边叮嘱我们要仔细清扫每个角落，千万注意别摔着。在清理好房顶和墙壁后，我们再把落在地面上的灰尘全部集中清扫干净。之后，再把院子里那些家具以及瓶瓶罐罐和针头线脑的物件都擦洗干净，再慢慢搬回屋里放到原处。看到屋子里干干净净了，我们倍感欣喜。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母亲说，扫除过去一年的灰尘，我们才能干干净净地过新年。我才知道，小年扫房子，不仅是把一年中灰尘扫清了，仿佛就连烦恼也随之清除了。

小年这天，我们这里还有祭灶的习俗。母亲在柴火灶前的墙壁上，张贴一张灶王爷的画像，然后把几块麦芽糖放在画像前。母亲说，小年这天，灶王爷上天去向玉皇大帝汇报一年来我们家里的生活情况，这些糖是让灶王爷吃了以后嘴变得“甜”了，多说些好话。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根本就不知道灶王爷是谁。这一古老习俗，对于母亲来说，承载着最朴素的愿望，就是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过个新年。

小年这天开始，乡村年味越来越浓。我们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也开始了，几个妹妹在院子里玩丢沙包和跳房子游戏，她们把母亲买的海绵头花别在头发上，一只只彩色的蝴蝶，一颤一颤地在头上扇动，非常好看。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聚在一起玩打纸板、打尜、滚铁环的游戏，有时候还偷偷到村北面的河里去溜冰。冰面上很滑，经常会摔跟头，幸好母亲做的棉衣棉裤很厚，摔倒了也不觉得疼。

小年这天，北方最好的美食就是饺子。这天下午开始，母亲和姐姐就开始忙着和面、调馅，准备包水饺。太阳偏西的时候，我听到了“呼哒呼哒”的风箱声，一团团蒸汽从屋里冒出来，母亲把包好的水饺溜进大铁锅里。不一会儿，一个个大肚水饺便出锅了。咬上一口，浓浓的年味在面皮包裹的鲜香中扩散开来，慢慢飘向远方，化作一缕乡愁，让人至今难以忘怀。

如今，母亲依旧像往年一样过小年，不仅是对传统习俗的坚守，更是对孩子们的牵挂。

正是因为母亲对小年的执念，才让我们这些儿女，无论身在何方，都能感受到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