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君燕 （河南）

外婆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妇女。每天早上五点多，全家人都在睡觉的时候，外婆悄悄地起床，铡了草喂猪，拌了食喂鸡，然后烧火，准备一家人的早饭。等我们起床的时候，外婆已经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我们吃饭了。

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在我的印象中，外婆就像一只陀螺，似乎一刻不停地在忙碌着。洗衣、做饭、带孩子，有时候还要下田干活。早上我睡醒的时候，外婆已经在忙碌了；晚上，我迷迷糊糊地睡着时，外婆仍坐在灯下缝补衣物。外公的脾气不太好，稍有不顺心的事情，就会破口大骂。外婆既不还嘴，也不争论，照旧做自己的事情，仿佛那些骂声根本不存在。

小时候，我一直跟在外婆身后，做外婆的小尾巴。我一刻都不能离开外婆，因为外婆能满足我所有的需求。饿时，外婆给我端来香喷喷的鸡蛋面；渴时，外婆用刚摘的几片薄荷叶煮水给我喝；冷时，外婆给我穿上新做的棉衣；困时，外婆把我搂在怀里，唱着儿歌哄我睡觉……当然，在表哥表姐看来也是如此。有时候，我觉得外婆就是为我们而存在的。

有一次，我疯玩了一下午，又累又饿哭闹起来时，外婆没有立刻赶来抱起我。后来，我在房间里找到了她。外婆背对着我，坐在昏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我打开灯，房间突然被照亮，外婆猛地一惊，像从梦境中醒来，转头看见了我。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收起摊在膝上的一个笔记本，起身抱着我，去给我做吃的。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外婆没有忙碌。

秋芬——是一个爱玩爱闹、热爱生活的小姑娘。她最大的梦想是环游世界，离开家乡，到外面去看看。整日待在家里多没意思呀，走在路上才能遇到有趣的人和好玩的事。秋芬不喜欢做饭，但她心灵手巧，稍一琢磨就能做出好吃又营养的饭食。秋芬爱干净，她不允许自己住在乱糟糟的环境中，她宁愿辛苦一点，也要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

秋芬生活得积极乐观，路上的一朵野花能让她心情愉悦，天气晴好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放声歌唱。秋芬说，她喜欢“春天的云朵，夏天的微风，秋天的黄昏，冬日的暖阳”，想到一年四季都有自己喜欢的事物，她就觉得生活里充满了美好。

当然，秋芬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只有这时候，她会流露出一丝伤感。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一些选择？导致发生了这些痛苦的事情。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没关系，日子还是会快乐地过下去。

我对外婆很熟悉，可我不认识秋芬。她对我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得似乎与我没有任何交集。但我不得不承认，外婆就是秋芬。或者说，秋芬是外婆的另一面。我是在翻开外婆藏在箱子里的一个笔记本，看到外婆记录在上面的点点滴滴的生活时，才得知这一切的。

在此之前，外婆只是外婆。在此之后，我才知道，外婆不仅只是外婆，她更是她自己——秋芬。

她是那个只知道忙碌的农村妇女，也是个性鲜活、心思细腻的小女人。只是，她甘愿为家庭、为子女，奉献出生命里大部分的时间。此时，外婆与秋芬在我眼前慢慢融为一体，我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应该陪着外婆，让她做回那个藏在笔记本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