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 新 （江苏）

童年时，家乡有许多树木，最多的是楝树，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路边河畔，或一枝独秀，或三五相望，或蔚然成林，树冠如伞、树叶纷披，在风中摇曳，构成了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楝树又称作苦楝，它生长快、材质好、用途广，还容易栽种。既可用种子育苗栽种，也可用插根栽种，而且不择土壤，不选地形，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村民平时生活用的桌椅、新人结婚时的家具等，相当一部分也是用楝木加工而成的。因此，楝树在当年是村民首选的树种。

楝树生长四季分明。春天，它应着暖暖春意，高挑着的细枝慢慢地挂起了绿芽，在春雨春风的滋润下，芽儿渐渐张开，闪闪地亮出绿叶，直至翠绿的树叶爬满枝头，在高高的枝端轻轻摇曳。

楝树开花时已到了暮春时节，有诗曰：“雨过溪头鸟篆沙，溪山深处野人家。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楝花仿佛一个与世无争的“隐者”，当百花争春竞相开放时，它却不争不抢，悠悠然开在春花尽落时，真是“落尽千红楝始花”。楝花不妖不丽，纤弱而淡雅，自有一种朴素清新、温婉脱俗之美，盛开时颇有低调奢华的韵味。从远处望去，“楝树层层细著花”，繁密的树叶间紫白相间的小花，一簇簇、一串串，挤挤挨挨，密密匝匝，满树可观，白中透紫的小花星星般满缀在浓浓的油绿间，随风起舞。近看，紫白色的花儿，米粒般大小，花瓣粉白，中间生出一个小圆柱般的紫色花蕊，从翠绿丛中探出头来，在粉色霞光中与阵阵娇羞的风儿悱恻缠绵，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

宋代周辉在《清波杂记》中说，“自初春至首夏，有二十四番风信，梅花风最先，楝花风居后”，从小寒到谷雨，二十四番花信风，以梅花始，以楝花而终。楝花开过，春花已了，夏花就要盛开了。

盛夏季节，楝树如幄如帏的浓荫下则成了小伙伴的乐园，白天在此欢乐地玩耍、嬉戏。到了夜晚，月光从树枝的罅隙流泻下来，如一片碎银匝地，摇曳不定。我们则躺在椅子上，望浩渺的天空、数眨眼的星星、沐凉爽的清风，一会儿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当萧瑟的秋风打着呼哨飘过时，黄黄的楝树叶簌簌地飘飞下来，如铺满了一地碎金。而饱满的楝果，就像一个个小金铃，成串成串地挂在树枝上，满树金黄，煞是好看。

进入新世纪后，随着家具生产工艺及材料的革新，楝木也已渐渐淡出了家具用材的范围，但在我心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它见证了我们从贫穷走向了富足的生活变迁。

如今家乡的楝树已经很少了，然而，紫色繁花结满树、金黄楝果挂枝头的场景，却常在我梦中萦绕，凝结成了一份沉甸甸的乡愁。

又到了金秋时节，家乡的楝树枝头又该挂满了小金铃了吧！